2008年12月28日 星期日

畫皮

原來我從未看過改編至聊齋《畫皮》的電影。小時侯知道1965年高遠、朱虹演出的畫皮,覺得很恐怖,沒看過。以後所有改編至畫皮的電影都沒看,但好像看過一部情色片用畫皮的故事改編,在有線看的,但忘了名字,直至今天才看了周迅、趙薇、孫儷演的畫片,算是第一次看此題材的影片。

聊齋原文警愓男人不要沉迷女色,好看的東西不是好西,鬼會奪王生之命,要靠他夫人去救。2008年改編之戲,王生變了情聖,終為小唯惑,仍只在夢中出軌,不納之為妾,堅愛佩容。世間有此男子,當為標準丈夫,但此主題一改,畫皮不再是原來的畫皮,小唯(周迅)、夏冰(孫儷)、佩蓉(趙薇)一妖兩女;加上王生(陳坤)、龐勇(甄子丹)、小易(戚玉武),二人一妖,構成若干對不同男女關係,小易愛小唯,小唯不愛他,這是妖與妖的關係,但最後還是要以原型在一起;小唯愛王生,王生不敢接受她,成了悲劇;王生愛佩蓉,但佩蓉雖選王生,仍應愛著龐勇,而龐勇愛佩蓉,直如令孤沖之愛岳靈珊,不離不棄;夏冰可能最後會選龐勇,只是靠估。夏冰最後相信仇恨能化解,無恨才能用降魔棒,但無恨為什麼要除妖?這樣劇情又流於造作。

此片不是畫皮,只是在寫情,但情之為物,只是在重複愛一個人要為他犧牲,不是要佔有他,只想他幸福。龐勇、小易、佩蓉都是這樣,小唯在最後犧牲自己,放棄千年的功力,小易打生打死,為存小唯的千年靈氣,龐勇屢救佩蓉,全部行為都可用愛解釋,主題顯淺,還怕觀眾不明白,由佩蓉口再說出,是不是受徐克影響?

個人還是覺得周迅的演出是吸引的,純中帶邪,掌握角色不錯,電影本身劇情較難令人信服,或者只可作為女性觀眾的童話,世間至情至性的男子可能只可在此片中尋。現實的王生只會和聊齋的王生一樣,聊齋寫鬼,實是寫人,世間賢慧的妻子易得,不花心的丈夫難求,如果有是三生修到。




附原文,供參考。

太原王生早行,遇一女郎,抱襆獨奔,甚艱于步,急走趁之,乃二八姝麗。心相愛樂,問:“何夙夜踽踽獨行?”女曰:“行道之人,不能解愁憂,何勞相問。”生曰:“卿何愁憂?或可效力不辭也。”女黯然曰:“父母貪賂,鬻妾朱門。嫡妒甚,朝詈而夕楚辱之,所弗堪也,將遠遁耳。”問:“何之?”曰:“在亡之人,烏有定所。”生言:“敝廬不遠,即煩枉顧。”女喜從之。生代攜襆物,導與同歸。女顧室無人,問:“君何無家口?”答雲:“齋耳。”女曰:“此所良佳。如憐妾而活之,須秘密勿洩。”生諾之。乃與寢合。使匿密室,過數日而人不知也。生微告妻。妻陳,疑為大家媵妾,勸遣之,生不聽。偶適市,遇一道士,顧生而愕。問:“何所遇?”答言:“無之。”道士曰:“君身邪氣縈繞,何言無?”生又力白。道士乃去,曰:“惑哉!”世固有死將臨而不悟者!”生以其言異,頗疑女。轉思明明麗人,何至為妖,意道士借魘禳以獵食者。無何,至齋門,門內杜不得入,心疑所作,乃逾垝坦,則室門已閉。躡足而窗窺之,見一獰鬼,面翠色,齒巉巉如鋸,鋪人皮于榻上,執彩筆而繪之。已而擲筆,舉皮如振衣狀,披于身,遂化為女子。睹此狀,大懼,獸伏而出。急追道士,不知所往。遍跡之,遇于野,長跪求救,請遣除之。道士曰:“此物亦良苦,甫能覓代者,予亦不忍傷其生。”乃以蠅拂授生,令挂寢門。臨別約會于青帝廟。生歸,不敢入齋,乃寢內室,懸拂焉。一更許,聞門外戢戢有聲,自不敢窺,使妻窺之。但見女子來,望拂子不敢進,立而切齒,良久乃去。少時複來,罵曰:“道士嚇我,終不然,寧入口而吐之耶!”取拂碎之,壞寢門而入,徑登生床,裂生腹,掬生心而去。妻號。婢入燭之,生已死,腔血狼藉。陳駭涕不敢聲。

  明日使弟二郎奔告道士。道士怒曰:“我固憐之,鬼子乃敢爾!”即從生弟來。女子已失所在。既而仰首四望,曰:“幸遁未遠。”問:“南院誰家?”二郎曰:“小生所舍也。” 道士曰:“現在君所。”二郎愕然,以為未有。道士問曰:“曾否有不識者一人來?”答曰:“僕早赴青帝廟,良不知,當歸問之。”去少頃而返,曰:“果有之,晨間一嫗來,欲佣為僕家操作,室人止之,尚在也。”道士曰:“即是物矣。”遂與俱往。仗木劍立庭心,呼曰:“孽鬼!償我拂子來!”嫗在室,惶遽無色,出門欲遁,道士逐擊之。嫗僕,人皮劃然而脫,化為厲鬼,臥嗥如豬。道士以木劍梟其首。身變作濃煙,匝地作堆。道士出一葫蘆,拔其塞,置煙中,飀飀然如口吸氣,瞬息煙盡。道士塞口入囊。共視人皮,眉目手足,無不備具。道士卷之,如卷畫軸聲,亦囊之,乃別欲去。

  陳氏拜迎于門,哭求回生之法。道士謝不能。陳益悲,伏地不起。道士沉思曰:“我術淺,誠不能起死。我指一人或能之。”問:“何人?”曰:“市上有瘋者,時臥糞土中,試叩而哀之。倘狂辱夫人,夫人勿怒也。”二郎亦習知之,乃別道士,與嫂俱往。見乞人顛歌道上,鼻涕三尺,穢不可近。陳膝行而前。乞人笑曰:“佳人愛我乎?”陳告以故。又大笑曰:“人盡夫也,活之何為!”陳固哀之。乃曰:“異哉!人死而乞活于我,我閻羅耶?”怒以杖擊陳,陳忍痛受之。市人漸集如堵。乞人咯痰唾盈把,舉向陳吻曰:“食之!”陳紅漲于面,有難色;既思道士之囑,遂強啖焉。覺入喉中,硬如團絮,格格而下,停結胸間。乞人大笑曰:“佳人愛我哉!”遂起,行已不顧。尾之,入于廟中。迫而求之,不知所在,前後冥搜,殊無端兆,慚恨而歸。既悼夫亡之慘,又悔食唾之羞,俯仰哀啼,但願即死。方欲展血斂尸,家人佇望,無敢近者。陳抱尸收腸,且理且哭。哭極聲嘶,頓欲嘔,覺鬲中結物,突奔而出,不及回首,已落腔中。驚而視之,乃人心也,在腔中突突猶躍,熱氣騰蒸如煙然。大異之。急以兩手合腔,極力抱擠。少懈,則氣氤氳自縫中出,乃裂綹帛急束之。以手撫尸,漸溫,覆以衾裯。中夜啟視,有鼻息矣。天明竟活。為言:“恍惚若夢,但覺腹隱痛耳。”視破處,痂結如錢,尋愈。異史氏曰:“愚哉世人!明明妖也而以為美。迷哉愚人!明明忠也而以為妄。然愛人之色而漁之,妻亦將食人之唾而甘之矣。天道好還,但愚而迷者不悟耳。哀哉!”

  來源:《聊齋志異》 作者:蒲松齡(清)

沒有留言: